卷七十一

正史类   更新时间:2024-04-24 18:41:40

文苑

温子升 荀济 祖鸿勋 李广 樊逊 荀士逊 王褒 庾信 颜之推弟之仪

虞世基 柳 许善心 李文博 明克让 刘臻 诸葛颍 王贞 虞绰 王胄 庾自直 潘徽常德志 尹式 刘善经 祖君彦 孔德绍 刘斌

《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则文之为用 其大矣哉!逖听三古,弥纶百代,若乃《坟》、《素》所纪,靡得而云;《典》、 《谟》已降,遗风可述。至于制礼作乐,腾实飞声,善乎。言之不文,行之岂能远 也。是以曲阜之多才多艺,监二代以正其源;阙里之性与天道,修《六经》以维其 末。用能穷神知化,称首于千古;经邦纬俗,藏用于百代。至哉,斯固圣人之述作 也。逮乎两周道丧,七十义乖。淹中、稷下,八儒、三墨之异,漆园、黍谷,名、 法、兵、农之别,虽雅诰奥义,或未尽善,考其遗迹,亦贤达之流乎。其离谗放逐 之臣,涂穷后门之士,道感轲而未遇,志郁抑而不申。愤激委约之中,飞文魏阙 之下,奋迅泥滓,自致青云,振沈溺于一朝,流风声于千载者往往而有矣。

汉自孝武之后,雅尚斯文,扬葩振藻者如林,而二马、王、杨为之杰。东京之 朝,兹道逾扇,咀徵含商者成市,而班、傅、张、蔡为之雄。当涂受命,尤好虫篆; 金行勃兴,无替前烈。曹、王、陈、阮负宏衍之思,挺栋干于邓林;潘、陆、张、 左擅侈丽之才,饰羽仪于凤穴。斯并高视当世,连衡孔门。虽时运推移,质文屡变, 譬犹六代并奏,易俗之用无爽;九源竞逐,一致之理同归。历选前英,于斯为盛。 既而中州板荡,戎狄交侵,僭伪相属,生灵涂炭,故文章黜焉。其能潜思于战争之 间,挥翰于锋镝之下,亦有时而间出矣。若乃鲁徵、杜广、徐光、尹弼之俦,知名 于二赵;宋该、封弈、硃彤、梁谠之属,见重于燕、秦。然皆迫于仓卒,牵于战阵, 章奏符檄,则粲然可观;体物缘情,则寂寥于世。非其才有优劣,时运然也。至于 朔方之地,蕞尔夷俗,胡义周之颂国都,足称宏丽。区区河右,而学者埒于中原, 刘延明之铭酒泉,可谓清典。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徒言哉。

洎乎有魏,定鼎沙朔。南包河、淮,西吞关、陇。当时之士,有许谦、崔宏、 宏子浩、高允、高闾、游雅等,先后之间,声实俱茂,词义典正,有永嘉之遗烈焉。 及太和在运,锐情文学,固以颉颃汉彻,跨蹑曹丕,气韵高远,艳藻独构。衣冠仰 止,咸慕新风,律调颇殊,曲度遂改。辞罕泉源,言多胸臆,润古雕今,有所未遇。 是故雅言丽则之奇,绮合绣联之美,眇历岁年,未闻独得。既而陈郡袁翻、河内常 景,晚拔畴类,稍革其风。及明皇御历,文雅大盛,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孔 子曰:“才难。”不其然也?于时陈郡袁翻、翻弟跃、河东裴敬宪、弟庄伯、庄伯 族弟伯茂、范阳卢观、弟仲宣、顿丘李谐、勃海高肃、河间邢臧、赵国李骞,雕琢 琼瑶,刻削杞梓,并为龙光,俱称鸿翼。乐安孙彦举、济阴温子升,并自孤寒,郁 然特起。咸能综采繁缛,兴属清华。比于建安之徐、陈、应、刘,元元之潘、张、 左、束,各一时也。

有齐自霸业云启,广延髦俊,开四门以宾之,顿八纮以掩之。鄴都之下,烟霏 雾集。河间邢子才、钜鹿魏伯起、范阳卢元明、钜鹿魏季景、清河崔长儒、河间邢 子明、范阳祖孝徵、中山杜辅玄、北平阳子烈并其流也。复有范阳祖鸿勋,亦参文 士之列。及天保中,李愔、陆仰、崔瞻、陆元规并在中书,参掌纶诰。其李广、樊 逊、李德林、卢询祖、卢思道始以文章著名。皇建之朝,常侍王晞独擅其美。河清、 天统之辰,杜台卿、刘逖、魏骞亦参诏敕。自李愔已下,在省唯撰述除官诏旨,其 关涉军国文翰,多是魏收作之。及在武平,李若、荀士逊、李德林、薛道衡并为中 书侍郎,典司纶綍。

后主虽溺于群小,然颇好咏诗,幼时尝读诗赋,语人云:“终有解作此理不?” 初因画屏风,敕通直郎萧放及晋陵王孝式录古贤烈士及近代轻艳诸诗以充图画,帝 弥重之。后复追齐州录事参军萧悫、赵州功曹参军颜之推同入撰录,犹依霸朝,谓 之馆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广其事,又因祖珽辅政,爱重之推,又托邓长颙渐说后主, 属意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馆,于是更召引文学士,谓之待诏文林馆焉。珽又 奏撰《御览》,诏珽及特进魏收、太子太师徐之才、中书令崔劼、散骑常侍张凋、 中书监阳休之监撰。珽等奏追通直散骑侍郎韦道逊、陆乂、太子舍人王劭、卫尉丞 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中散大夫刘仲威、袁奭、国子博士硃才、奉车都尉眭道 闲、考功郎中崔子枢、左外兵郎薛道衡、并省主客郎中卢思道、司空东阁祭酒崔德 立、太傅行参军崔儦、太学博士诸葛汉、奉朝请郑公超、殿中侍御史郑子信等入馆 撰书,并敕放、悫、之推等同入撰例。复命散骑常侍封孝琰、前乐陵太守郑元礼、 卫尉少卿杜台卿、通直散骑常侍杨训、前南兗州长史羊肃、通直散骑侍郎马元熙、 并省三公郎中刘珉、开府行参军李师上、温君悠入馆,亦令撰书。后复命特进崔季 舒、前仁州刺史刘逖、散骑常侍李孝贞、中书侍郎李德林续入待诏。寻又诏诸人各 举所知。又有前济州长史李翥、前广武太守魏謇、前西兗州司马萧溉、前幽州长史 陆仁惠、郑州司马江旰、前通直散骑侍郎辛德源、陆开明、通直郎封孝骞、太尉掾 张德冲、并省右户郎元行恭、司徒户曹参军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参军刘顗、获嘉令 崔德儒、给事中李元楷、晋州中从事阳师孝、太尉中兵参军刘儒行、司空祭酒阳辟 疆、司公士曹参军卢公顺、司空中兵参军周子深、开府行参军王友伯、崔君洽、魏 师謇并入馆待诏。又敕仆射段孝言亦入焉。《御览》成后,所撰录人亦有不得待诏, 付所司处分者。凡此诸人,亦有文学肤浅,附会亲识,妄相推荐者十三四焉。虽然, 当时操笔之徒,搜求略尽。其外如广平宋孝王、信都刘善经辈三数人,论其才性, 入馆诸贤亦十三四不逮之。

周氏创业,运属陵夷,纂遗文于既丧,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苏亮、苏绰、卢柔、 唐瑾、元伟、李昶之徒,咸奋鳞翼,自致青紫。然绰之建言,务存质朴,遂糠秕魏、 晋,宪章虞、夏,虽属辞有师古之美,矫枉非适时之用,故莫能常行焉。既而革车 电迈,渚宫云撤,梁、荆之风,扇于关右,狂简之徒,斐然成俗,流宕忘反,无所 取裁。

夫人有六情,禀五常之秀;情感六气,顺四时之序。盖文之所起,情发于中。 而自汉、魏以来,迄乎晋、宋,其体屡变,前哲论之详矣。暨永明、天监之际,太 和、天保之间,洛阳、江左,文雅尤盛,彼此好尚,互有异同。江左宫商发越,贵 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 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 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彬彬,尽美尽善矣。

梁自大同之后,雅道沦缺,渐乖典则,争驰新巧。简文、湘东启其淫放,徐陵、 庾信分路扬镳。其意浅而繁,其文匿而彩,词尚轻险,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听, 盖亦亡国之音也。

隋文初统万机,每念斫凋为朴,发号施令,咸去浮华。然时俗词藻、犹多淫丽; 故宪台执法,屡飞霜简。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暨乎即位,一变其体。《与越 公书》、《建东都诏》、《冬至受朝诗》及《拟饮马长城窟》,并存雅体,归于典 制,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故当时缀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所谓能言者未 必能行,盖亦君子不以人废言也。

爰自东帝归秦,逮乎青盖入洛,四隩咸暨,九州攸同。江、汉英灵,燕、赵奇 俊,并该天纲之中,俱为大国之宝。言刈其楚,片善无遗,润水圆流,不能十数, 才之难也,不其然乎。时之文人,见称当世者,则齐人范阳卢思道、安平李德林、 河东薛道衡、赵郡李元操、钜鹿魏澹,陈人会稽虞世基、河东柳{巧言}、高阳许善 心等,或鹰扬河朔,或独步汉南,俱骋龙光,并驱云路矣。

《魏书》序袁跃、裴敬宪、卢观、封肃、邢臧、裴伯茂、邢昕、温子升为《文 苑传》,今唯取子升,其余并各附其家传。《齐书》叙祖鸿勋、李广、樊逊、刘逖、 荀士逊、颜之推为《文苑传》,今唯取祖、李、樊、荀,其余亦各附其家传。《周 书》不立此传,今取王褒、庾信列于此篇。颜之推竟从齐入周,故列在王、庾之下。 颜之仪既之推之弟,故列在之推之末。《隋书》序刘臻、崔儦、王頍、诸葛颍、王 贞、孙万寿、虞绰、王胄、庾自直、潘徽为《文学传》,今检崔儦、王頍、孙万寿 各从其家传,其余编之此篇,并取虞世基、许善心、柳{巧言}、明克让冠之于此, 以备《文苑传》云。

温子升,字鹏举,自云太原人,晋大将军峤之后也。世居江左。祖恭之,宋彭 城王义康户曹,避难归魏,家于济阴冤句,因为其郡县人焉。父晖,兗州左将军长 史,行济阴郡事。

子升初受学于崔灵恩、刘兰。精勤,以夜继昼,昼夜不倦。长乃博览百家,文 章清婉。为广阳王深贱客,在马坊教诸奴子书。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见而善 之,故诣深谢之。景曰:“顷见温生。”深怪问之。景曰:“温生是大才士。”深 由是稍知之。

熙平初,中尉、东平王匡博召辞人以充御史。同时射策者八百余人,子升与卢 仲宣、孙搴等二十四人为高第。于是预选者争相引决,匡使子升当之,皆受屈而去。 搴谓人曰:“朝来靡旗乱辙者,皆子升逐北。”遂补御史,时年二十二。台中弹文 皆委焉。以忧去任。服阕,还为朝请。后李神俊行荆州事,引兼录事参军。被徽赴 省,神俊表留不遣。吏部郎中李奖退表不许,曰:“昔伯瑜之不应留,王朗所以发 叹。宜速遣赴,无踵彦云前失。”于是还省。及广阳王深为东北道行台,召为郎中。 黄门郎徐纥受四方表启,答之敏速,于深独沈思,曰:“彼有温郎中,才藻可畏。” 高车破走,珍宝盈满,子升取绢四十疋。深军败,子升为葛荣所得。荣下都督和洛 兴与子升旧识,以数十骑潜送子升,得达冀州。还京,李楷执其手曰:“卿今得免, 足使夷甫惭德。”自是无复宦情,闭门读书,厉精不已。

及孝庄即位,以子升为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曾一日不直,上党王天穆时录 尚书事,将加捶挞,子升遂逃遁。天穆甚怒,奏人代之。庄帝曰:“当世才子不过 数人,岂容为此便相放黜?”乃寝其奏。及天穆将讨邢杲,召子升同行,子升未敢 应。天穆谓人曰:“吾欲收其才用,岂怀前忿也?今复不来,便须南走越,北走胡 耳!”子升不得已而见之。加伏波将军。为行台郎中。天穆深知赏之。元颢入洛, 天穆召子升问曰:“即欲向京师?为随我北度?”对曰:“主上以武牢失守,致此 狼狈。元颢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讨之,必有征无战。王若克复京师,奉迎大驾, 桓、文之举也。舍此北度,窃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遣子升还洛,颢 以为中书舍人。庄帝还宫,为颢任使者多被废黜,而子升复为舍人。天穆每谓子升 曰:“恨不用卿前计。”除正员郎,仍舍人。及帝杀尔硃荣也,子升预谋,当时赦 诏,子升词也。荣入内,遇子升把诏书,问:“是何文字?”子升颜色不变,曰: “敕。”荣不视之。尔硃兆入洛,子升惧祸逃匿。

永熙中为侍读,兼舍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 后领本州大中正。梁使张皋写子升文笔,传于江外,梁武称之曰:“曹植、陆机复 生于北土,恨我辞人,数穷百六。”阳夏守傅摽使吐谷浑,见其国主床头有书数卷, 乃是子升文也。济阴王晖业尝云:“江左文人,宋有颜延之、谢灵运,梁有沈约、 任昉,我子升足以陵颜轹谢,含任吐沈。”杨遵彦作《文德论》,以为古今辞人皆 负才遗行,浇薄险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温子升彬彬有德素。

齐文襄引子升为大将军谘议。子升前为中书郎,尝诣梁客馆受国书,自以不修 容止,谓人曰:“诗章易作,逋峭难为。”文襄馆客元仅曰:“诸人当贺,推子升 合陈辞。”子升久忸怩,乃推陆操焉。及元仅、刘思逸、荀济等作乱,文襄疑子升 知其谋。方使之作《神武碑》。文既成,乃饿诸晋阳狱,食弊襦而死。弃尸路隅, 没其家口。太尉长史宋游道收葬之,又为集其文笔为三十五卷。

子升外恬静,与物无竞,言有准的,不妄毁誉。而内深险,事故之际,好豫其 间,所以终致祸败。又撰《永安记》三卷。无子。

弟子盛,州主簿,有文才,年二十余卒。

荀济,字子通。其先颍川人,世居江左。济初与梁武帝布衣交。知梁武当王, 然负气不服,谓人曰:“会楯上磨墨作檄文。”或称其才于梁武,梁武曰:“此人 好乱者也。”济又上书讥佛法,言营费太甚。梁武将诛之,遂奔魏,馆于崔甗家。 及是见执。杨愔音谓曰:“迟暮何为然?”济曰:“叱叱,气耳,何关迟暮!”乃 下辩曰:“自伤年几摧颓,恐功名不立。舍兒女之情,起风云之事,故挟天子,诛 权臣。”齐文襄惜其才,将不杀,亲谓曰:“荀公何意反?”济曰:“奉诏诛将军 高澄,何为反!”于是燔杀之。鄴下士大夫多传济音韵。

祖鸿勋,涿郡范阳人也。父慎,仕魏,历雁门、咸阳二郡太守,政有能名。卒 于金紫光禄大夫、赠中书监、幽州刺史,谥惠侯。鸿勋弱冠,与同郡卢文符并为州 主簿。仆射、临淮王彧表荐其文学,除奉朝请。人曰:“临淮举卿,竟不相谢,恐 非其宜。”鸿勋曰:“为国举才,临淮之务,祖鸿勋何事从而识之。”彧闻而喜曰: “吾得其人矣。”后咸阳王徽奏鸿勋为司徒法曹参军事。及赴洛,徽谓曰:“临淮 相举,竟不到门,今来何也?”鸿勋曰:“今来赴职,非为谢恩。”转廷尉正,去 官归乡里。齐神武尝徽至并州,作《晋祠记》,好事者玩其文。位至高阳太守。在 官清素,妻子不免寒馁。时议高之。齐天保初,卒官。

李广,字弘基,范阳人也。其先自辽东徙焉。广博涉群书,有才思。少与赵郡 李謇齐名,为邢、魏之亚,而讷于言,敏于行。中尉崔暹精选御史,皆是世胃,广 独以才学兼侍御史,修国史。南台文奏,多其辞也。齐文宣初嗣霸业,命掌书记。 天保初,欲以为中书郎,遇其病笃而止。广尝欲早朝,假寐,忽惊觉,谓其妻曰: “吾向似睡非睡,忽见一人出吾身中,语云:‘君用心过苦,非精神所堪,今辞君 去。’”因而恍忽不乐,数日便遇疾,积年不起。广雅有鉴识,度量弘远,坦率无 私,为士流所爱,时共赡遗之,赖以自给。竟以疾终。尝荐毕义云于崔暹。广卒后, 义云集其文笔七卷,托魏收为之序。

樊逊,字孝谦,河东北猗氏人也。祖琰、父衡,并无官宦。而衡性至孝,丧父, 负土成坟,植柏方数十亩,朝夕号慕。逊少好学。其兄仲以造氈为业,亦常优饶之。 逊自责曰:“为人弟,独爱安逸,可不愧于心乎!’欲同勤事业。母冯氏谓曰: “汝欲谨小行邪?”逊感母言,遂专心典籍,恆书壁作“见贤思齐”四字以自劝。

逊貌丑陋,有才气。属本州沦陷,寓居鄴中,为临漳小吏。县令裴鉴莅官清苦, 致白雀等瑞。逊上《清德颂》十首,鉴大加赏重,擢为主簿。仍荐之于右仆射崔暹, 与辽东李广、勃海封孝琰等为暹宾客。人有讥其静默不能趋时者。逊常服东方朔之 言:“陆沈世俗,避世金马”,遂借陆沈公子为主人,拟《客难》制《客诲》以自 广。后崔暹大会客,大司马、襄城王旭时亦在坐,欲命府僚。暹指逊曰:“此人学 富才高,兼之佳行,可为王参军也。”旭目之曰:“岂能就耶?”逊曰:“家无廕 第,不敢当此。”武定七年,齐文襄崩,暹为文宣徙于边,宾客咸散,逊遂徙居陈 留。梁州刺史刘杀鬼以逊兼录事参军事。逊仍举秀才。尚书案旧令,下州三载一举 秀才,为三年已贡开封人郑祖献,计至此年未合。兼别驾王聪抗辞争议,右丞阳斐 不能却。尚书令高隆之曰:“虽逊才学优异,待明年非远。”逊竟还本州。天保元 年,本州复召举秀才。三年春,会朝堂对策。策罢,中书郎张子融奏入。至四年五 月,逊与定州秀才李子宣等对策三年不调,被付外。上书请从罢,诏不报。梁州重 举逊为秀才。五年正月,制诏问焉。尚书擢第,以逊为当时第一。十二月,清河王 岳为大行台,率众南讨,以逊从军。明年,文宣纳梁贞阳侯萧明为梁主,岳假逊大 行台郎中,使于江南,与萧脩、侯瑱和解。逊往还五日,得脩等报书,岳因与脩盟 于江上。大军还鄴,逊仍被都官尚书崔昂举荐。诏付尚书,考为清平勤干,送吏部。

七年,诏令校定群书,供皇太子。逊与冀州秀才高乾和,瀛州秀才马敬德、许 散愁、韩同宝,洛州秀才傅怀德,怀州秀才古道子,广平郡孝廉李汉子,勃海郡孝 廉鲍长暄,阳平郡孝廉景孙,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开府水曹参军周子深等十一 人同被尚书召共刊定。时秘府书籍纰缪者多,逊乃议曰:“案汉中垒校尉刘向受诏 校书,每一书竟,表上,辄言臣向书、长水校尉臣参书、太常博士书、中外书合若 干本,以相比校,然后杀青。今所仇校,供拟极重,出自兰台,御诸甲馆。向之故 事,见存府阁。即欲刊定,必藉众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傅魏收、吏部尚书辛 术、司农少卿穆子容、前黄门郎司马子瑞、故国子祭酒李业兴并是多书之家,请牒 借本参校。”秘书监尉瑾移尚书都坐,凡所得别本三千余卷。《五经》诸史殆无遗 阙。

于时魏收作《库狄干碑序》,令孝谦为之铭,陆仰不知,以为收合作也。陆操、 伏浑卒,杨愔使孝谦代己作书以告晋阳朝士,令魏润色之,收不能改一字。八年, 减东西二省官,更定选,员不过三百,参者二三千人。杨愔言于众曰:“后生清俊, 莫过卢思道;文章成就,莫过樊孝谦;几案断割,莫过崔成之。”遂以思道长兼员 外郎,三人并员外将军。孝谦辞曰:“门族寒陋,访第必不成,乞补员外司马督。” 愔曰:“才高不依常例。”特奏用之。

清河初,为主书,参典诏策。天统元年,加员外郎。居七八日,行过轜车,嚬 眉下泪,指方相曰:“何日更相烦君一到?”数日而卒,雇方相送葬,仍前所逢者。

孝谦死后,定州秀才荀士逊继为主书,才名相亚。

茹瞻字孝博,东安人。南州举秀才。清朗刚直。杨愔将用之,曰:“今日之选, 不可无茹生。”卒于侍御史。

荀士逊,广平人也。好学,有思理,为文清典,见赏知音。武定末,举司州秀 才,迄齐天保,十年不调。皇建中,马敬德荐为主书,转中书舍人。状貌甚丑,以 文辞见重。尝有事须奏,遇武成在后庭,因左右传通,传通者不得士逊姓名,乃云 “丑舍人”。帝曰:“必士逊也。”看封题果是,内人莫不欢笑。累迁中书侍郎, 号为称职。与李若等撰《典言》,行于世。齐亡年卒。

王褒,字子深,琅邪临沂人也。曾祖俭、祖骞、父规,并《南史》有传。褒识 量淹通,志怀沈静,美威仪,善谈笑,博览史传,七岁能属文。外祖梁司空袁昂爱 之,谓宾客曰:“此兒当成吾宅相。”弱冠举秀才,除秘书郎、太子舍人。梁国子 祭酒萧子云,褒之姑夫也,特善草隶。褒少以姻戚,去来其家,遂相模范,而名亚 子云,并见重于时。武帝嘉其才艺,遂以弟鄱阳王恢女妻之。袭爵南昌县侯,历位 秘书丞、宣城王文学、安城内史。及侯景陷建鄴,褒辑宁所部,见称于时。转南平 内史。梁元帝嗣位,褒有旧,召拜吏部尚书、右仆射,仍迁左丞,兼参掌。褒既名 家,文学优赡,当时咸共推挹,故位望隆重,宠遇日甚。而愈自谦损,不以位地矜 物,时论称之。

初,元帝平侯景及禽武陵王纪后,以建鄴凋残,时江陵殷盛,便欲安之。又其 政府臣僚皆楚人也,并愿即都鄢郢。尝召群臣议之。镇军将军胡僧祐、吏部尚书宗 懔、太府卿黄罗汉、御史中丞刘珏等曰:“建鄴王气已尽,又荆南地又有天子气, 迁徙非宜。”元帝深以为然。褒性谨慎,知元帝多猜忌,弗敢公言其非。后因清闲, 密谏,言辞甚切。元帝意好荆楚,已从僧祐等策,竟不用。及魏征江陵,元帝授褒 都督城西诸军事。栅破,从元帝入金城。俄而元帝出降,褒遂与众俱出,见柱国于 谨,甚礼之。褒曾作《燕歌》,妙尽塞北寒苦之状,元帝及诸文士并和之,而竞为 凄切之辞,至此方验焉。褒与王克、刘珏、宗懔、殷不害等数十人俱至长安,周文 喜曰:“昔平吴之利,二陆而已;今定楚之功,群贤毕至,可谓过之矣。”又谓褒 及王克曰:“吾即王氏甥也,卿等并吾之舅氏,当以亲戚为情,勿以去乡介意。” 于是授褒及殷不害等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常从容上席,资饩甚厚。褒等亦并荷 恩眄,忘羁旅焉。

周孝闵帝践阼,封石泉县子。明帝即位,笃好文学,时褒与庾信才名最高,特 加亲待。帝每游宴,命褒赋诗谈论,恆在左右。寻加开府仪同三司。保定中,除内 史中大夫。武帝作《象经》,令褒注之,引据该洽,甚见称赏。褒有器局,雅识政 体,既累世在江东为宰辅,帝亦以此重之。建德以后,颇参朝议,凡大诏册,皆令 褒具草。东宫既建,授太子少保,迁少司空,仍掌纶诰。乘舆行幸,褒常侍从。

初,褒与梁处士汝南周弘让相善,及让兄弘正自陈来聘,帝许褒等通亲知音问, 褒赠弘让诗并书焉。寻出为宜州刺史,卒于位。子鼒。

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祖易、父肩吾,并《南史》有传。信幼而俊迈, 聪敏绝伦,博览群书,尤善《春秋左氏传》。身长八尺,腰带十围,容止颓然,有 过人者。父肩吾,为梁太子中庶子,掌管记。东海徐摛为右卫率。摛子陵及信并为 抄撰学士。父子东宫,出入禁闼,恩礼莫与比隆。既文并绮艳,故世号为徐、庾体 焉。当时后进,竞相模范,每有一文,都下莫不传诵。累迁通直散骑常侍,聘于东 魏。文章辞令,盛为鄴下所称。还为东宫学士,领建康令。

侯景作乱,梁简文帝命信率宫中文武千余人营于硃雀航。及景至,信以众先退。 台城陷后,信奔于江陵。梁元帝承制,除御史中丞。及即位,转右卫将军,封武康 县侯,加散骑侍郎,聘于西魏。属大军南讨,遂留长安。江陵平,累迁仪同三司。 周孝闵帝践阼,封临清县子,除司水下大夫。出为弘农郡守。迁骠骑大将军、开府 仪同三司、司宪中大夫。进爵义城县侯。俄拜洛州刺史。信为政简静,吏人安之。 时陈氏与周通好,南北流寓之士,各许还其旧国。陈氏乃请王褒及信等十数人。武 帝唯放王克、殷不害等,信及褒并惜而不遣。寻徵为司宗中大夫。明帝、武帝并雅 好文学,信特蒙恩礼。至于赵、滕诸王,周旋款至,有若布衣之交。群公碑志,多 相托焉。唯王褒颇与信埒,自余文人,莫有逮者。

信虽位望通显,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大象初,以疾去 职。隋开皇元年卒。有文集二十卷。文帝悼之,赠本官,加荆、雍二州刺史。子立 嗣。

颜之推,字介,琅邪临沂人也。祖见远、父协,并以义烈称。世善《周官》、 《左氏》学,俱《南史》有传。之推年十二,遇梁湘东王自讲《庄》、《老》,之 推便预门徒。虚谈非其所好,还习《礼》、《传》。博览书史,无不该洽,辞情典 丽,甚为西府所称。湘东王以为其国右常侍,加镇西墨曹参军。好饮酒,多任纵, 不修边幅,时论以此少之。湘东遣世子方诸镇郢州,以之推为中抚军府外兵参军, 掌管记。遇侯景陷郢州,频欲杀之,赖其行台郎中王则以免。景平,还江陵。时湘 东即位,以之推为散骑侍郎,奏舍人事。后为周军所破,大将军李穆重之,送往弘 农,令掌其兄阳平公远书翰。遇河水暴长,具船将妻子奔齐,经砥柱之险,时人称 其勇决。文宣见,悦之,即除奉朝请,引于内馆中,侍从左右,颇被顾眄。后从至 天泉池,以为中书舍人,令中书郎段孝信将敕示之推。之推营外饮酒,孝信还以状 言,文宣乃曰:“且停。”由是遂寝。后待诏文林馆,除司徒录事参军。之推聪颖 机悟,博识有才辩,工尺牍,应对闲明,大为祖珽所重,令掌知馆事,判署文书。 迁通直散骑常侍,俄领中书舍人。帝时有取索,恆令中使传旨,之推禀承宣告,馆 中皆受进止。所进文书,皆是其封署,于进贤门奏之,待报方出。兼善于文字,监 校缮写,处事勤敏,号为称职,帝甚加恩接。为勋要者所嫉,常欲害之。崔季舒等 将谏也,之推取急还宅,故不连署。及召集谏人,之推亦被唤入,勘无名,得免。 寻除黄门侍郎。

及周兵陷晋阳,帝轻骑还鄴,窘急,计无所从。之推因宦者侍中邓长颙进奔陈 策,仍劝募吴士千余人以为左右,取青、徐路共投陈国。帝纳之,以告丞相高阿那 肱等。阿那肱不愿入陈。乃云吴士难信,劝帝送珍宝累重向青州,且守三齐地。若 不可保,徐浮海南度。虽不从之推策,然犹以为平原太守,令守河津。

齐亡入周。大象末,为御史上士。隋开皇中,太子召为文学,深见礼重,寻以 疾终。有文集三十卷,撰《家训》二十篇,并行于世。之推在齐有二子,长曰思鲁, 次曰敏楚,盖不忘本也。《之推集》,思鲁自为序。

弟之仪,字升。幼颖悟,三岁能读《孝经》。及长,博涉群书,好为词赋。尝 献梁元帝《荆州颂》,辞致雅赡。帝手敕曰:“枚乘二叶,俱得游梁;应贞两世, 并称文学。我求才子,鲠慰良深。”

江陵平,之仪随例迁长安,周明帝以为麟趾学士。稍迁司书上士。武帝初建东 宫,盛选师傅,以之仪为侍读。太子后征吐谷浑,在军有过行,郑译等并以不能匡 弼坐谴,唯之仪以累谏获赏。即拜小宫尹,封平阳县男。宣帝即位,迁上仪同大将 军、御正中大夫,进爵为公。帝后刑政乖僻,昏纵日甚。之仪犯颜骤谏,虽不见纳, 终亦不止,深为帝所忌。然以恩旧,每优容之。及帝杀王轨,之仪固谏。帝怒,欲 并致之于法。后以其谅直无私,乃舍之。

宣帝崩,刘昉、郑译等矫遗诏,以隋文帝为丞相辅少主。之仪知非帝旨,拒而 弗从。昉等草诏,署讫,逼之仪署。之仪厉声谓昉等曰:“主上升遐,嗣子幼冲, 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贤戚之内,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备受 朝恩,当尽忠报国,柰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仪有死而已,不能诬罔先帝。”于 是昉等知不可屈,乃代之仪署而行之。隋文帝后索符玺,之仪又正色曰:“此天子 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于是文帝大怒,命引出,将戮之。然以其人望, 乃止。出为西疆郡守。

及践极,诏征还京师,进爵新野郡公。开皇五年,拜集州刺史。在州清静,夷 夏悦之。明年代还,遂优游不仕。十年正月,之仪例入朝。文帝望而识之,命引至 御坐,谓之曰:“见危授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古人所难,何以加卿。”乃赐钱十 万、米一百石。十一年卒。有《文集》十卷,行于世。

虞世基,字懋世,会稽余姚人也。父荔,《南史》有传。世基幼恬静,喜愠不 形于色,博学有高才,兼善草隶。陈中书令孔奂见而叹曰:“南金之贵,属在斯人。” 少傅徐陵闻其名,召之,世基不往。后因公会,陵一见而奇之,顾朝士曰:“当今 潘、陆也。”因以弟女妻焉。仕陈,累迁尚书左丞。陈主尝于莫府山校猎,令世基 为《讲武赋》,于坐奏之。陈主嘉之,赐马一匹。

及陈灭,入隋为通直郎,直内史省。贫无产业,每佣书养亲,怏怏不平。尝为 五言诗以见情,文理忄妻切,世以为工,作者无不吟咏。未几拜内史舍人。炀帝即 位,顾遇弥隆。秘书监河东柳顾言,博学有才,罕所推谢,至是与世基相见,叹曰: “海内当共推此一人,非吾侪所及也。”俄迁内史侍郎。以母忧去职,哀毁骨立。 有诏起令视事。拜见之日,殆不能起,令左右扶之。哀其羸瘠,诏令进肉。世基食, 辄悲哽不能下筋。帝使谓曰:“方相委任,宜为国惜身。”前后敦劝者数矣。帝重 其才,亲礼逾厚,专典机密,与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黄门侍郎裴矩、 御史大夫裴蕴等参掌朝政。时天下多事,四方表奏,日有百数。帝方凝重,事不廷 决。入阁之后,始召世基口授节度。世基至省,方为敕书,日旦百纸,无所遗缪。 辽东之役,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后从幸雁门,为突厥所围。战士多败。世基劝帝为 赏格,亲自抚循,乃下诏停辽东事。帝从之,师乃复振。及围解,勋格不行,又下 伐辽之诏,由是言其诈众,朝野离心。帝幸江都,次巩县,世基以盗贼日盛,请发 兵屯洛口仓,以备不虞。帝不从,但答云:“卿是书生,定犹恇怯。”于时天下大 乱,世基知帝不可谏正,又以高颎、张衡等相继诛戮,惧祸及己,虽居近侍,唯谄 取容,不敢忤意。盗贼日甚,郡县多没,世基知帝恶数闻之,后有告败者,乃抑损 表状,不以实闻。是后外间有变,帝弗之知也。尝遣太仆卿杨义臣捕盗河北,降贼 数十万,列状上闻。帝叹曰:“我初不闻贼顿如此,义臣列降贼何多也?”世基曰: “鼠窃虽多,未足为虑。义臣克之,拥兵不少,久在阃外,此最非宜。”帝曰: “卿言是也。”遽追义臣,放其兵散。又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达间行贼中,诣江都 奏事,称:“李密有众数万,围逼京都。贼据洛口仓,城内无食。若陛下速还,乌 合必散。不然者,东都决没。”因歔欷呜咽,帝为改容。世基见帝色忧,进曰: “越王年小,此辈诳之。若如所言,善达何缘得至?”帝勃然怒曰:“善达小人, 敢廷辱我!”因使经贼中,向东阳催运。善达遂为群盗所杀。此后外人杜口,莫敢 以贼闻奏。

世基气貌沈审,言多合意,是以特见亲爱,朝臣无与为比。其继室孙氏,性骄 淫,世基惑之,恣意奢靡,雕饰器服,无复素士之风。孙复携前夫子夏侯俨入世基 舍,而顽鄙无赖,为其聚敛,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其门如市,金宝盈积。其弟世 南素国士,而清贫不立,未曾有所赡。由是为论者所讥。朝野咸共疾怨。宇文化及 之弑逆也,世基乃见害。

长子肃,好学才艺,时人称有家风。弱冠早没。

肃弟熙,大业末为符玺郎。次子柔、晦,并宣义郎。化及将乱之夕,宗人虞伋 知而告熙曰:“事势已然,吾将济卿南度,且得免祸,同死何益。”熙曰:“弃父 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怀,自此诀矣。”及难作,兄弟竞请先死,行刑人先世基 杀之。

柳{巧言},字顾言,河东人也。世仕江南,居襄阳。祖惔,《南史》有传。{巧 言}少聪敏,解属文,好读书,所览将万卷。仕梁,为著作佐郎。后萧察据荆州,以 为侍中,领国子祭酒、吏部尚书。及梁国废,拜开府,为内史侍郎。以无吏干,转 晋王谘议参军。王好文雅,招引才学之士诸葛颍、虞世南、王胄、硃瑒等百余人以 充学士,而{巧言}为之冠。王以师友处之,每有文什,必令其润色,然后示人。尝 朝京还,作《归籓赋》,命{巧言}为序,词甚典丽。初王属文,效庾信体,及见{巧 言}后,文体遂变。

仁寿初,引为东宫学士,加通直散骑常侍,检校洗马,甚见亲重。每召入卧内, 与之宴谑。{巧言}尤俊辩,多在侍从,有所顾问,应答如响。性嗜酒,言杂诽谐。 由是弥为太子所亲狎。以其好内典,令撰《法华玄宗》,为二十卷上之。太子大悦, 赏赐优洽,侪辈莫比。

炀帝嗣位,拜秘书监,封汉南县公。帝退朝后,便命入问,言宴讽读,终日而 罢。常每与嫔后对酒,时逢兴会,辄遣命之至,与同榻共席,恩比友朋。帝犹恨不 能夜召,乃命匠刻木为偶人,施机关,能坐起拜伏,以像{巧言}。帝每月下对饮酒, 辄令宫人置于座,与相酬酢,而为欢笑。从幸扬州,卒,帝伤惜者久之。赠大将军, 谥曰康。

{巧言}撰《晋王北伐记》十五卷,有集十卷行于世。

许善心,字务本,高阳北新城人也。祖茂、父亨,并《南史》有传。善心九岁 而孤,为母范氏所鞠养。幼聪明,有思理,所闻辄能记,多闻默识,为当世所称。 家有旧书万余卷,皆遍通涉。十五解属文,为笺上父友徐陵,陵大奇之,谓人曰: “此神童也。”太子詹事江总举秀才,对策高第,授度支郎中,补撰史学士。祯明 二年,加通直散骑常侍聘隋。遇文帝伐陈,礼成而不获反命。累表请辞,上不许。 留絷宾馆。及陈亡,上遣使告之。善心素服号哭于西阶下,藉草东向,经三日,敕 书唁焉。明日,有诏就馆拜通直散骑常侍,赐衣一袭。善心哭尽哀,入房改服,复 出北面立,垂涕再拜受诏。明日,乃朝服泣于殿下,悲不能兴。上顾左右曰:“我 平陈国,唯获此人。既能怀其旧君,即我诚臣也。”敕以本官直门下省,赐物千段、 草马二十匹。从幸太山,还,授虞部侍郎。

十六年,有神雀降于含章闼,上召百官赐宴,告以此瑞。善心于坐请纸笔,制 《神雀颂》奏之。上甚悦曰:“我见神雀,共皇后观之。今且召公等入,适述此事。 善心于坐始知,即能成颂。文不加点,笔不停毫,常闻此言,今见其事。”因赐物 二百段。十七年,除秘书丞。时秘藏图籍,尚多淆乱。善心效阮孝绪《七录》,更 制《七林》,各总叙冠于篇首。又于部录之下明作者之意,区分类例焉。又奏追李 文博、陆从典等学者十许人,正定经史错谬。仁寿元年,摄黄门侍郎。二年,加摄 太常少卿,与牛弘等议定礼乐,秘书丞、黄门并如故。四年,留守京师。帝崩于仁 寿宫,炀帝秘不发丧,先易留宫人,出除岩州刺史。逢汉王谅反,不之任。大业元 年,转礼部侍郎,奏荐儒者徐文远为国子博士,包恺、陆德明、褚徽、鲁世达之辈, 并加品秩,授为学官。其年,副纳言杨达为冀州道大使,以称旨,赐物五百段。

左卫大将军宇文述每日借本部兵数十人以供私役,常半日而罢。御史大夫梁毗 奏劾之。上方以腹心委述,初付法官推,千余人皆称被役。经二十余日,法官候伺 上旨,乃言役不满日,其数虽多,不合通计,纵令有实,亦无罪。诸兵士闻之,更 云初不被役。上欲释之,付议虚实,百僚咸议为虚。善心以为述于仗卫之所,抽兵 私役,虽不满日,阙于宿卫,与常役所部,情状乃殊。又兵多下番,散还本府,分 道追至,不谋同辞。今殆一月,方始翻覆,奸状分明,此何可舍?苏威、杨汪等二 十余人同善心议,其余皆议免罪。炀帝可免者之奏。后数月,述谮善心曰:“陈叔 宝卒,善心共周罗、虞世基、袁充、蔡徵等同往送葬。善心为祭文,谓为‘陛下’。 敢于今日加叔宝尊号。”召问有实,自援古例,事得释,而甚恶之。又太史奏帝即 位年与尧时符合,善心议以国哀甫尔,不宜称贺。述讽御史劾之,左迁给事郎,降 品二等。

四年,撰《方物志》,奏之。七年,从至涿郡。帝方自御戎以东讨,善心上封 事,忤旨免官。其年复征守给事郎。帝尝言及文帝受命之符,因问鬼神之事,敕善 心与崔祖浚撰《灵异记》十卷。

初,善心父撰著《梁史》,未就而殁。善心述成父志,修续家书。其《序传》 末述制作之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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